萧明皎没有动，目光落在沉默的卫璟身上，心中苦涩蔓延。网上那些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谣言，将她小时候那些事都扒了出来，还有那些她珍而重之的与卫璟的记忆，每一件都变成了记者口诛笔伐的利刃，刀刀刺着她的心。可她心里清楚，那些往事，除了自己没有人在意，包括卫璟。萧明皎手指纠的更紧。这时，卫璟吐出了一句话：“婚礼在即，我不想那些莫须有的谣言影响我的婚礼。”
傍晚的风吹过，柳蔓飘飘。
萧明皎目送着秦亦舟进了学校，转身往秦家回去。
她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可能会伤害到弟弟。
可有些话总是要说的，现在说，最起码让他有个准备，总好过自己真的濒死才说这些，让他无法承受。
翌日。
萧明皎从床上依譁爬起，浑身无力。
胃癌的病症越来越严重，她甚至吃不下饭。
可她还是强逼着自己吃些东西。
刚开门走出下人房，萧明皎就看到一个佣人堵在了面前：“老太太在客厅等你，有话跟你说。”
萧明皎愣了下，跟在她身后过去，眼中满是疑惑。
秦老太太向来不喜她，又怎么会有话和自己说。
客厅。
萧明皎刚走过去，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卫璟。
他怎么会在这儿？
带着更深的疑惑，萧明皎走到秦老太太身边，恭敬喊了声：“奶奶。”
秦老太太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对卫璟说：“她什么都不懂，你确定要她当念露伴娘团中的一个？”
“我确定。”
卫璟的回答响在耳畔，萧明皎倏然转头望去，眼中满是震惊。
不是说好是唯一的伴娘么？为什么现在变成了其中的一个？
他不是已经答应她了吗？为什么要变卦！
萧明皎手紧攥着拳，指甲扣进肉里。
这时，秦老太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连玻璃和钻石都分不清，根本不配给念露当伴娘，还是算了吧。”
秦老太太的语气里全是对她不遗余力的贬低和厌恶。
萧明皎本来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她的态度，可如今却当着卫璟的面，竟还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知道卫璟听到秦老太太这样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就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心底那微不可见的希冀。
可卫璟恍若未闻，只是说：“念露曾说希望她能当伴娘，奶奶就当圆了念露的一个梦。”
“那好，既然是念露说的，那就听她的。”
听到秦念露的意思，秦老太太马上就同意了。
然后和卫璟商量起了婚礼的事情，全然忘了站在一旁的萧明皎。
两人的话落在她的耳边，萧明皎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难以忽视心口处传来的钝痛。
没有吃早饭的胃忽然泛起恶心。
萧明皎怕自己的病被发现，来不及说一句匆忙离开。
秦老太太瞧见皱起了眉：“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比不上我们念露一根头发丝！”
萧明皎听着，脚步一顿，最终还是快步离开。
却错过了卫璟眼底的深沉。
洗手间。
水流声淙淙，遮掩了干呕声。
萧明皎撑着洗手池，看着池底还未被水冲刷干净的红，唇齿间满是血腥味。
她连捧了几次冰凉的水才压下那股腥甜。
抬头看着镜中面无血色的自己，萧明皎抬头在脸上拍了又拍，直到上面泛起丝丝健康的红晕，她才出了门。
秦家别墅外。
初夏的烈日正盛，热浪席卷了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萧明皎几乎摇摇欲坠，才终于看见卫璟出来。
她强撑着眼前的清明，上前拦住了他：“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解释的吗？”
为什么答应了她，却又变卦？
卫璟一言不发的绕过了她。
萧明皎忍着晒得几乎昏眩的身子，追了上去站在他面前：“你明明答应了我！我不会破坏你的婚礼，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呢？”
他怎么能反悔呢？
这是她这么多年提出的唯一要求，他答应了，却又反悔……
萧明皎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仿佛积压了无数的委屈，甚至比上次卫璟说他的事和她无关的时候还要委屈。
过了很久，卫璟才开口：“你这又是何必，不过一场婚礼。”
迎着他的目光，萧明皎一字一句说：“可这是你的婚礼！”
第七章 知足
夏日热浪翻涌，可萧明皎的心却寒凉彻骨。
卫璟走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了自己一眼。
目送着他背影离去，萧明皎想追上前，却再没了力气……
她想，虽不是唯一的伴娘，但能和他站在同一个婚台上，已经很好了。
她……该知足了！
时间越来越临近卫璟的婚礼，萧明皎去唐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6月2日，距离婚礼只有十天了。
唐家。
卫璟看着手中平板上“唐氏继承人完婚在即，未婚妻堂妹却频繁出入……”这种赫然是外界新闻记者乱起的标题，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自从那天他从秦家别墅回来以后，萧明皎虽然常来唐家，但几乎没有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卫璟不知道她怎么了，但心里却莫名的升起些烦闷。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堂妹，看来你真的经常来唐家，佣人似乎都认识你啦。”
卫璟抬头看去，就瞧见萧明皎和身边的秦念露相携走进来。
一旁的萧明皎苍白着脸，她过来本来是想找卫璟，却不曾想遇到了过来的秦念露。
卫璟看着两人，眼底掠过了莫名的情绪。
秦念露也看见了卫璟，上前坐在他身边亲近说：“我想见你，又进不来唐家，幸好有暖阳在，佣人都没拦着。”
萧明皎没说话，目光只是落在沙发上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上。
卫璟看了萧明皎一眼，突然开口：“婚礼的事情差不多安排好了，你之后不用过来了。”
萧明皎倏然抬头，怔愣过后有些无措。
四目相对，没人说话。
一旁的秦念露却开口埋怨：“泽宸！暖阳是我堂妹！你怎么能这么凶她！”
说完她还朝萧明皎招了招手：“暖阳过来坐，你也别怪泽宸，他肯定是因为外界那些谣言才这么说的！”
萧明皎没有动，目光落在沉默的卫璟身上，心中苦涩蔓延。
网上那些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谣言，将她小时候那些事都扒了出来，还有那些她珍而重之的与卫璟的记忆，每一件都变成了记者口诛笔伐的利刃，刀刀刺着她的心。
可她心里清楚，那些往事，除了自己没有人在意，包括卫璟。
萧明皎手指纠的更紧。
这时，卫璟吐出了一句话：“婚礼在即，我不想那些莫须有的谣言影响我的婚礼。”
萧明皎垂在一边的手紧紧攥着，连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恍若未知。
萧明皎竭力稳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哑声回：“对不起，是我……”
她猛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连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卫璟眉头轻皱。
秦念露却焦急起身上前扶着萧明皎几乎摇摇欲坠的身子：“你脸色好差，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没有关系的，只是感冒。”
萧明皎忍着喉间的腥甜拒绝着，目光触及到一言不发的卫璟，眼神终于黯淡下去：“我还有些东西要交给佣人，给完我就走。”
说完，她转身朝站在外面的佣人走去。
小声随便交代了两句，萧明皎就出了唐家。
阳光炽热，打在树梢投下一片斑驳树影。
她回头看着熟悉的唐家，突然而至的眼泪蔓延着眼眶，抬手不断擦拭，眼泪却更加汹涌的往下掉。
萧明皎紧掐着掌心，不断地斥责着自己：“哭什么，他得到了幸福，你该高兴，该知足！”
眼泪却始终无法阻拦地落下来。
秦家。
假休回家的秦亦舟拎着包装精美的礼盒高兴的走进下人房，却没见萧明皎的身影，他刚想往外走去寻。
这时，隔壁房间嘲讽的话传了进来：
“一个扫把星而已，还真当自己是秦家的小姐了！那卫璟可是念露小姐的未婚夫，她还动不动就往唐家去，真枉费念露小姐对她那样好。”
“谁说不是呢，真是可惜念露小姐还对她掏心掏肺。”
……
听着这些尖酸刻薄的话，秦亦舟的眼眶赤红一片。
不知道站了多久，隔壁的声音早就没了。
他垂眸看着手中精心挑选给姐姐的衣裙，环顾了一遍房间，只觉得自己没用。
听着那些人对姐姐的讥讽鄙夷，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秦亦舟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将眼泪逼回，然后将手中的礼盒放进了衣柜深处。
等他高考结束考上大学，就有时间挣更多的钱，就能带姐姐搬出秦家。
那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了。
天色渐晚。
萧明皎回到秦家的时候，却没有看见应该今天回来的秦亦舟，只有床头柜上多了张信纸……
第八章 相配
信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等了好久姐姐也没回来，我先回学校复习了，等高考结束再回来陪姐姐。
萧明皎看着上面漂亮的字迹，眼里满是复杂。
高考之后啊，看来自己未必能见到弟弟最后一面了……
不过这样也好。
萧明皎摩挲着信纸，轻声呢喃：“没有我，你应该能活的更好吧……”
转眼又过了两天。
到了拍婚纱照的日子。
萧明皎按着秦念露的意思跟着她一起过去外景拍摄地。
明媚阳光洒在海岸线上，波光粼粼。
她看着搂在一起的两人，视线落在那抹挺拔的身影，眸光微暗。
自从上次以后，自己再没有去过唐家，也再没有见过卫璟。
而现在这样的他也是萧明皎没有见过的。
剪裁得体的燕尾服衬得他身材极好，被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随意散落，白色的领结和穿着一袭婚纱的秦念露很是相配。
萧明皎出神的看着，甚至连摄影师喊了休息都没听到。
而结束拍摄的卫璟看着怔愣站在那儿脸色微白的她，眉不自觉皱起。
他鬼使神差的想朝萧明皎走去，可身边的秦念露却挽住了他手腕：“泽宸？”
卫璟回过神来，忽略掉心底莫名的情绪：“她怎么会来？”
风带着他的话吹进了萧明皎耳边，她心中一阵钝痛传来，他就这么不想看见自己吗？
她以为自己没有再过来见他，谣言不再，他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不待见她。
可现在看来，只是自己想多了……
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遥不可及。
秦念露将萧明皎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嘲讽的笑一闪即逝。
拍摄再继续。
萧明皎走到了摄影师的旁边，一张张的看着他们的婚纱照，一如她想象的一样好看。
许久，拍摄彻底结束。
秦念露拉着卫璟走过来。
萧明皎无比真诚的说：“你们的婚纱照，真好看。”
卫璟闻言，目光落在了萧明皎身上，总觉得现在的她有些不对劲。
可他还是强压下心中有些烦闷的情绪，移开了目光。
见状，萧明皎也别开了视线，后退了两步，将这里让给他们。
她忍住喉咙里反上来的血，一个人转身慢慢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卫璟只觉得心口再次涌起奇异的情绪。
而他身边的秦念露眼底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一切结束之后，萧明皎目送着秦念露跟着卫璟离开。
她则是蹭着摄影师的车回了秦家。
萧明皎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灵堂。
她看着台上父母的遗像，低诉说：“爸妈，他和秦念露的婚纱照很好看，虽然我不能成为新娘，但能在第一时间见到他穿着燕尾服的模样，我已经很高兴了。”
萧明皎一边说着，眼眶有些湿润。
“我真的好希望我能坚持到他们的婚礼，做完他婚礼的伴娘，那样我就没有遗憾了……”
可现在的自己已经吃不下饭了，每吃一口胃里就是刀剐的痛。
但为了能活下去，她每天仍逼着自己喝一些粥。
她想努力的活下去，坚持活到弟弟高考完，再见他一面。
说完这些，萧明皎待了一阵儿，才往下人房回去。
可这时，大门口却传来阵阵交谈声。
萧明皎本没在意，可从身边路过的佣人奇异的神色让她有些不安，她脚尖一转朝门口走去。
刚走近，就听秦老太太说：“秦亦舟可不是我秦家人，他死了也和我们秦家没关系！”
她的话像一块大石猛地砸穿了萧明皎的心。
大步跑上前，她挥开正要让佣人关门的秦老太太，看着站在门外的警察，嗓中一片干涸。
“你们刚刚说亦舟……怎么了？！”
“秦亦舟打民工，下班途中遭人抢劫，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听着他的话，萧明皎瞬间摔坐在地上。
第九章 拒绝
太平间里泛着冷气，即使在盛夏也让人感到寒凉。
萧明皎看着孤零零躺在那里却已经没了声息的秦亦舟。
他身上白色的T恤浸满了鲜红的血，如今凝结干涸成一片褐红。
她双腿发颤的一步步挪上前，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弟弟，你醒醒……”她紧攥着床沿，颤声唤着。
可惜再没有人能回应她了。
萧明皎颤抖的手缓缓抚上秦亦舟早已冰冷的脸，她轻轻抱紧了秦亦舟，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下。
她不懂，明明她弟弟就要结束多年的噩梦，就要奔赴新的生活了。
为什么老天要在这个时候夺走他的生命？
她已经用自己的命来偿还了，难道还不够么？
这时，警察拿着一箱东西走过来。
“这是他身上所有的东西，我们核实过，这些日子他在一家工厂打工，说是要攒钱给姐姐买东西，也是他去打工那天被这伙人盯上的。”
萧明皎心被揪了下，喉咙像被哽住什么都说不出。
紧接着，警察又递过来一手机：“还有这个是我们从周围监控截下来的视频，你看一下吧。”
发颤的手接过手机，萧明皎看着上面活生生的弟弟，眼中一片湿润。
画面里秦亦舟被几个人堵在了小路上，话没说了两句就动起了手。
秦亦舟一个人，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他蜷在地上，承受着那些人的拳打脚踢，却在他们伸手去抠手中的钱时，死死的攥着不肯松手。
“这是给我姐的，不能抢……”
萧明皎听着，眼泪霎时涌了上来。
“给他们好不好？舟舟，你给他们，姐姐不要钱，姐姐只想要你！”
她捧着手机一遍一遍重复着，希望画面里的人能听到，希望身边无声无息的人能活过来，叫自己一声姐姐。
可那把刀还是插进了秦亦舟的身体里，带出鲜红的血。
“不能……给……”
他无力低喃的声音顺着画面传进萧明皎耳中，像是钝刀不断嗟磨着她的心。
她再绷不住，痛哭出来：“舟舟——！”
又是为了自己！
他明明能早早的离开秦家，为了自己他忍气留下。
他明明很快就能迎接新生，可又是为了自己，他付出了命……
自己真的是个祸害！
萧明皎想着，胃里突然一阵翻涌，一股腥甜不断上涌。
但她死死地咽了下去。
萧明皎抚着秦亦舟苍白的脸，替他整理着衣服，目光空洞：“你安心的走吧，不要担心姐姐了……”
这时，手却突然碰到一个异物，她取出，才发觉那是一个玉观音像。
是自己为了哄年幼的他而买的不值钱的东西，他竟然一直戴在身边这么多年。
萧明皎心如刀绞，才压下去的血再次翻涌着。
她顺了好几口气之后，才跟着医生去处理秦亦舟的后事。
可刚走出太平间，萧明皎的脚步就停下了。
来来远远的医院过道上，穿着西装的卫璟站在那里。
听说秦亦舟出事以后，他不知为何就来到了秦家所说的医院。
而如今他看着消瘦无比的女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良久他喉头滚了滚，吐出两个字：“萧明皎……”
听闻这声轻唤的萧明皎，几乎刹那间就红了眼，可她还是忍住了。
她不想他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一幕。
“我先去处理弟弟的后事……”
话落，萧明皎继续跟着医生走着。
女人沙哑无力的声音让卫璟心一颤，他忽然伸出手，却只能抓住一片衣角。
萧明皎停下来，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的却是：“姐夫很快就要和堂姐完婚了，我弟弟的事我自己能处理，谢谢你能来看他。”
说完，她将衣服扯回来，继续向前走，这条过道仿佛没有终点……
而卫璟怔站在原地，萧明皎的话一字一句砸在心里。
五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拒绝自己。
回过神时，早已看不见萧明皎瘦弱娇小的身影。
卫璟再回头看着‘太平间’三个字，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接下来两天，萧明皎一直在料理秦亦舟的后事。
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他买了一块墓。
那本来是她积攒着给他上大学用的，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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