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是一惊。城外大军没理由会这么快攻破城门,此时苏连玦的那些将领应该还在赶去的半路上吧。即便是城内士兵开城相迎,从城门到这处官署也需要一段时间。那到底是谁硬闯了官署。官署里里外外都是苏连玦的人。只听那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进,除了府兵,渐渐被杀退回来的竟是先前才得令去守城的将领们!
众人又是一惊。
城外大军没理由会这么快攻破城门,此时苏连玦的那些将领应该还在赶去的半路上吧。
即便是城内士兵开城相迎,从城门到这处官署也需要一段时间。
那到底是谁硬闯了官署。
官署里里外外都是苏连玦的人。
只听那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进,除了府兵,渐渐被杀退回来的竟是先前才得令去守城的将领们!
其中一个将领满身血污地退回来,脸色颓败道:“王爷快撤,此处已经不安全了。我等半路遭了伏击,不得不退守回来!”
苏连玦进南阳时,分明仔细搜过了南阳,把一切可疑人等都排查了出去。万没有道理城中还藏有伏兵。
除非……苏连玦充满杀意的眼扫过一边观礼的南阳王,除非是这南阳王与人里应外合,偷偷放了一批人进来!
南阳王神色一肃,连忙道:“守城之兵都悉数交给了安陵王来统领安排,小王一概不管也不过问,只着手安排婚庆仪式,王爷这是怀疑小王吗?”
只是都杀到门口来了,这会儿才来追究是谁里应外合也已经来不及了。
被杀退到这喜堂前院的府兵越来越多,大抵都是死在了院外。
苏连玦的将领相继退了回来,紧接着便见一批着黑衣的干练之人利落地步入院中,苏连玦的亲兵见状,当即加入了打斗。
此处一乱起来,谢如琢这边的人亦是不耽搁,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于是纷纷加入,院里顿时杀成一片。
原本满院的喜色的红,被加染上一层血的颜色,更艳丽夺目了两分。
谢如琢瞠了瞠眼,看着那一个个黑衣人手。她如何能不熟悉……那些,那些曾是跟着谢淮南东奔西走的随从……
谢如琢站在喜堂里,眼神四下扫视了一番,终于有些轻颤地抬了抬眼帘,往那前院门口看去。
多年不见,不敢去细想,谢如琢以为那人的模样,终究会在心里慢慢地淡去……
可是真当他从那石拱门里走过,一身墨衣,步子沉敛,身姿修长,谢如琢才发现他的一举一动真真早已刻进了自己的骨髓里,那么清晰,仿佛四肢百骸都灌满了痛楚。
谢如琢整个人呆滞地,眼睁睁看着他从院中走来,无人可拦他,刀剑无眼,最终都做了他剑下亡魂。
他手里的长剑,一滴一滴淌着黏稠的血。
他真的回来了,在自己不再去奢望,也不再去期待的时候。
这时苏连玦的将领还在咆哮:“王爷快走!金陵已经被这乱臣贼子给拿下了!”
这也是他们刚跑出官署准备去守城时,从传讯兵那里得到的消息。
苏连玦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北军不是正在被晋军和金陵赶去的部分援军死死纠缠吗,照理来说他根本脱不了身。
苏连玦却根本没料到,他早已经把爪牙伸到了金陵,将计就计,大概等的便是苏连玦一离开金陵,他便直取金陵。
当然苏连玦也更加没想到,金陵还有他的旧部,竟潜伏多年、盘根错节。此次他直取金陵,旧部尽数相应,金陵才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拿下。
金陵一旦拿下以后,又第一时间肃清苏连玦的党羽,这与斩断苏连玦手脚无异,他不仅没有了身为安陵王的威望,连自己的势力也被一一剪除。
这样一来,苏连玦连退路都不会再有了。
苏连玦愤恨至极,那贵公子的翩翩气度顿时荡然无存,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苏、昀!”
直到一丝冰凉的感觉贴上谢如琢的脖子时,她终于回了回神。
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苏连玦钳着她的身子,做要挟。
喜堂门口的墨衣青年,在那一刻步履停了停,眼神落在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时,那股沉锐冷练的杀气在眸中蓄积。
谢如琢想,他到底不一样了。
多年未见,如今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时,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宠她护她的二哥谢淮南了。徽州众所周知,那个是她二哥的谢淮南,早已经战死在北方了。
而他如今堂堂正正地,叫苏昀。
城外他的大军,亦是他苏家的。
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日积月累,在他身上的沉稳与厚重比往昔更甚,还有那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来的压倒性的气势,非一般人所有。
这样一个习惯了战场的人,从修罗场里走出来的人,足以睥睨众生。
谢如琢一直记得前世里那方宽厚温暖的背脊,托起她的重量,背着她往前走时的宁静。可是真的当有一天,他终于踩着尸骨与鲜血,一步步走上至高的地方时,却发现他好似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谢如琢看着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脖间,看着他眼里晦暗一片,整个人却依旧从容,听他沉晦道:“你若现在松开她,我兴许能留你全尸。”
苏连玦大笑,而后手里的刀又往谢如琢颈上紧了紧,道:“难道她就只值一个全尸?苏昀,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她挟持了我,可是要我放你们全部活着离开金陵的。如今,难道你不该有点诚意吗?”
“我已经很有诚意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步走进了喜堂来。
苏连玦眼神一狠,道:“你再近前一步,我便真杀了她!”
丝丝殷红的血从皮肤里沁了出来,染在了她的嫁衣上。谢如琢感觉不到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感官,又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只是看着喜堂里走进来的这个往后都叫苏昀的人。
他高大的身躯半挡着门框,门外明媚的光线暗下来一半,亦衬得他的轮廓晦明有致。
苏昀没有再近前。
却忽然有一支利箭,冷不防从身后破空射来。
谢如琢心里狠狠一揪,刚要提醒他小心,就见那箭从他的身侧飞过,精准地射在了苏连玦挟持着谢如琢的手臂上。
这箭是苏昀的人所射。
苏连玦自知绝不能失了谢如琢这个筹码,但这箭来得疾利突然,手臂上鲜血涌出,尽管他极力稳住,还是在刹那间被苏昀找到了破绽。
黑影自眼前闪过,宛如一道悠悠而来的风。只是这风里没有这个时节温煦的阳光,只有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
苏昀拽着谢如琢的手,把她往边上一拉,谢如琢再转身去看时,他便和苏连玦在喜堂上打斗了起来。
苏连玦手上的把短刃,不敌苏昀的长剑,且在身法功夫上,也弱下一大截。
院里的亲兵将领见状,无不想冲上来护主,可都被谢如琢和苏昀各自的人缠得抽不开身,更是一个个被斩杀掉。
苏昀身手极快,下手又狠,最终苏连玦不敌,一句话也来不及说,他当时只想朝谢如琢扑过来,试图重新把她挟制在手,结果便在谢如琢眼前,被一把长剑贯穿了身躯。
苏连玦满口鲜血,张了张口,腥气扑鼻地对谢如琢道:“我死了……你爹也会死……”
原来,他来不及说的,却是这句话。
谢如琢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了下来。随之剑光白刃自眼前一挥,身后的苏昀生生掀掉了苏连玦的脑袋。
那鲜血洒在了谢如琢的嫁衣上。头颅滚落在她的脚边。
一切都结束得这样快。
她瞠着眼帘,额间的珠帘轻颤,望进苏昀的眼里时,依稀可见那嗜杀之意未退。
他微低下眼帘来,终于是定定地把她看着。
喜堂里烛光轻燃,满堂寂静。
他的眼神紧紧摄住她,像是一把钩子勾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拉扯一下便让她疼得不能自己。
谢如琢袖中的手指收紧,钳在了手心里,她避开那视线,却仍然感觉到他的目光带着一股深沉与蛊惑,一丝不偏差地落在自己身上。像是要把这些年落下的,全都补回来,想要把她看个够。
谢如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身嫁衣,嫁衣上溅着深深浅浅的血迹。他偏偏在今日回来了,她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应该感到难堪呢?
院子里的杀戮亦是平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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