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却瞥见前方不远处站了道清隽的身影,正安静看着我。崔折玉应是刚刚下朝归家,一身深绯色官服,气势凛然。淡薄的晨光洒在他的眉眼间,像揉碎了的云雾。周身萦绕着谪仙般的疏冷缥缈。不禁让人怀疑昨夜那个唇舌滚烫,狠狠吻下来的人是不是他。
酣畅淋漓哭了一通,我吸吸鼻子,收拾好情绪准备回去。
刚起身,伴随着阵阵眩晕,眼前突然漆黑一片。
小翠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我。
这是老毛病了。
长久吃不饱,我的身子差得厉害。
手脚冰凉,动不动就头晕眼花,胃中绞痛,葵水不准更是常事。
继母不给我治,她说高门大户的侍妾,没有生儿育女的资格,开了汤药喝,人就浮肿了,反倒损了我的好颜色,只是些不碍事的小毛病,不打紧。
我倚在小翠身上缓了会儿,终于能看清路了。
再抬眼,却瞥见前方不远处站了道清隽的身影,正安静看着我。
崔折玉应是刚刚下朝归家,一身深绯色官服,气势凛然。
淡薄的晨光洒在他的眉眼间,像揉碎了的云雾。
周身萦绕着谪仙般的疏冷缥缈。
不禁让人怀疑昨夜那个唇舌滚烫,狠狠吻下来的人是不是他。
哭过的眸子还残留些湿润,我狼狈地垂下眼,唤了句「表哥」。
崔执玉淡淡嗯了一声,「过来。」
我立在原地不动弹。
崔执玉见我不动,提步走过来。
「怎么哭了?」他勾起我的下巴,指腹擦过我濡湿的眼睫。
「没事,谢表哥关心,我先回去了。」
我偏开脸躲开他的手,一改往日贴上去纠缠的模样,示意小翠扶着我回去。
崔执玉也不恼怒我的变脸,双臂伸出,一把将我抱起。
猝不及防身子腾空,我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放我下来,会被人看到的!」
我怕极了,要是被人看到,这镇国公府我就走不出去了。
「亲都亲了,还怕这个?」
崔折玉步伐稳健,不理会我的挣扎,语气中罕见沾了点狡黠调笑。
他低头对上我充满惊惧的眸子,软了声线又道:「放心,不会让人看到的。」
微涩的冷香味萦绕在鼻间,我反抗不得,只能紧紧攥着他的前襟,将脸藏起来。
一路无言,崔折玉抱着我去了他的书房。
我坐在宽大的桌案前,看着书童低眉敛目,拎进来一个漆盒,手脚麻利地取出汤蛊,盛了一瓷碗放到我面前。
「喝粥。」崔折玉示意道。
他理了理袖袍,转身拿起窗前架子上的一卷书册看。
半晌,没听到动静。
他又回头,「怎么不喝?」
我盯着面前冒热气的山药粥,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不合胃口吗?想吃什么我让膳房去做。」崔折玉走过来,捏了捏我的脸颊,柔声道。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觉得难堪。
狠狠压下眼里的水光,我低声开口:「我不做妾,也不做通房。」
崔折玉有些意外。
他微微蹙眉,声线清润,「我从未起过纳你为妾或通房的念头。」
那就是没打算纳我,是我想多了。
我一怔,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以往是我不懂事,表哥不要放在心上。」
「多谢表哥的山药粥。」
我长舒了口气,也不觉得难堪,冲他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拿起瓷勺小口小口吃起来。
顿了顿,又补充:「表哥放心,我很快就回金陵了。」
被男子亲了抱了,女子的一辈子就要和这位男子拴在一起了。
我不一样。
我不要他负责的。
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
崔折玉脸上的表情淡了。
「吃完就走。」他揉了揉眉心,语调泛着冷。
我忙不迭地点头,加快吃粥的速度。
山药粥真好吃啊,软糯香甜,几口下去,四肢百骸各处升腾起股股暖意。
我欢欢喜喜吃了一整碗,临走前又冲崔折玉感激一笑。
吃饱了心情就是好,我晃悠着和小翠回了院子,脚步轻快。
刚回去,又被继母叫去了。
继母正吃着早膳。
我隐下嘴角的笑意,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给那几个庶女的糕点都送去了?」继母问道。
「回母亲,都送去了。」
往常看到这一桌子吃食,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还要忍着饿听她说话。
今日吃饱了,倒没那么煎熬了。
「我们至多可再待半个月,你快些从崔氏子口里撬出话来,如若不纳,我这也另寻了个好亲事给你。」
另寻的好亲事?
我心中一凛,直觉不妙。
「吏部张侍郎今年五十有余,想再纳房美妾,若镇国公府这边搭不上,我便想法子把你送入张侍郎的府邸。」
五十有余,都快能当我祖父了。
我拢在袖子中的手指轻颤,险些站不住脚。
继母斜瞟了我一眼,不紧不慢放下筷子,从锦凳上站起来。
「锦珠,你可怨我费尽心思让你嫁入权贵之家?」继母走过来拉住我的手,面上作出歉意的样子。
我强忍着恶心和屈辱,柔柔笑了:「母亲有自己的思量,锦珠不敢置喙。」
继母仔细盯着我的表情,看我一如既往的乖顺,满意地点头。
「在府中总是不大妥当,我怕传进有心人的耳朵里坏了这桩好事,这两日我会差人打听崔氏子的行程,寻了合适的机会,你去外面找他。」
「锦珠,你要记着,我总归是为你好的。」
她拍拍我的手,转身从托盘里捻了块糕点放在我的掌心。
像是奖励听话的狗儿。
我攥着那块糕点回了房,关上门,狠狠将手里细碎的糕屑渣扔在地上。
小翠急得直哭。
我一滴眼泪都没掉,揉了揉她的脑袋,冷静得不像话。
「别怕,真到那一日,大不了就是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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