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去闲干脆就事论事,“我的确替她办了,然后才正式分的手。”孙鲤惊悟,处理得滴水不漏,真正无拖无欠。他又对外声称两人是没有共同语言走不到一块儿,哪方面都不得罪。那女人,不是他对手。“不出这个事的话,你会考虑和她结婚吗?”她听不出,在这段感情里,他个人的情感需求占多少。“你想问我,对她的喜欢有多少?”孙鲤不置可否。“我能接受家里的安排,在这方面就做了妥协。在小乐镇选择重新开始后,许多东西都要重新调顺序
等来施去闲本人的赵梅,在看到施去闲本尊后,没有如孙鲤所想的那般欣喜,反倒退了一步,和她表达了故人重逢的喜悦,然后和她交换了微信方式,便以不打扰她做生意为由,带着孩子离开。
施去闲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催促她拿腐乳。
孙鲤自然知道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她给他拿腐乳,不解道:“她为什么不直接和你开口?明明是绝佳的机会。”
“看来你以前的工作不必太通人情世故。”他推敲道。
孙鲤不期他在这种细节里找到线索。
她坦承:“这方面,我爸妈把我保护得太好。”
公司要做人员优化,她就是吃亏在这上头。业务能力上,对手和她本事相当,可人家最后凭着这一项便赢了她。
施去闲也不吝告诉她谜底:“就算是借着你的关系,她在这儿贸贸然和我开口,要是我拒绝了,难以寰转。她要你微信就不一样了。离九月新学期开学还有时日,不如慢慢磨你。”
“施老师登门来买个腐乳,恐怕明天我失散多年的幼儿园同学都要现身。”孙鲤光是想一想就昏头。
“如果最后有缘,这样的情况会是常态。”他看到腐乳瓶盖上的标价,找到店铺的二维码,付了钱。
他有分寸,知道甲之蜜糖或是乙之砒霜,他对这种别个儿随时有求于他的生活甚至是有点享受的,可从昨儿到今儿,孙鲤表现出来的态度足够说明,她对这种人情往来和处理,不堪其扰。
他不确定两个人如果真走到一起,她是否能消化和应付。
而孙鲤不擅人情世故,也能听出这话里对她有尊重,还有提醒。
这就是他在小乐镇的生活,要和他在一块儿,她要学会学习去面对。
她拿出红色塑料凳,给他摆了个客位,请他坐。
柜面上有孙祥的简易茶具,孙鲤喝不了父亲的浓茶,对泡茶的礼仪几乎是一窍不通。
夏日,喝茶发汗不是她所爱。
她到小冰箱里拿了两纸盒冬瓜饮做招待。
施去闲开玩笑:“多少钱?我请你喝。”
饮料上没标价,孙鲤胡乱报了个数,施去闲又扫码付了一次钱,戳进吸管后才慨叹:“这是我在小乐镇上喝过最贵的冬瓜饮。”
孙鲤怡然应他:“和其他冬瓜饮比起来怎样?”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毫无区别。”他拿网络上的梗答她。
孙鲤被他逗笑。
“听我妈说,你也不是每次都相亲无果,曾处过一个女老师。”她啜了一口冻饮,铺开话题。
施去闲含笑点头。
“也是乐南小学的老师吗?”她问。
“不是,是公校的。”
“怎么又分了呢?”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对刚才那种情况会感到厌烦,有人比我还乐在其中。”
孙鲤没想到会牵扯到这种情况。
施去闲认为问题出在对方出来,提起来亦无遮掩和负担:“关系确定没多久,她就替我应下了别人的请求,收了礼,这事我要是先得信倒也无妨,结果却是家里先收到风声,家里人反对……”
“你会帮她办吗?”她好奇。
“你不如再问得直接一点,我要怎么才会应承别人。”
“这是两个问题,你说的这个我没兴趣。”她直言。她感兴趣的是他能为另一半做到什么地步,会否为对方调整自己的原则。
施去闲很快知道她想探听的点,反问她:“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我想听到你的答案。”
真诚是必杀技。
施去闲干脆就事论事,“我的确替她办了,然后才正式分的手。”
孙鲤惊悟,处理得滴水不漏,真正无拖无欠。他又对外声称两人是没有共同语言走不到一块儿,哪方面都不得罪。
那女人,不是他对手。
“不出这个事的话,你会考虑和她结婚吗?”她听不出,在这段感情里,他个人的情感需求占多少。
“你想问我,对她的喜欢有多少?”
孙鲤不置可否。
“我能接受家里的安排,在这方面就做了妥协。在小乐镇选择重新开始后,许多东西都要重新调顺序。”
孙鲤觉得,和施去闲的这场相亲,拖到这一刻,才真正进入主题。
“喜欢是必要条件,但不是最必要,对吗?”她问。
施去闲轻轻摇了摇头,他说不是不追求,而是要不起:“已经是这个年岁,不敢再奢侈有这种机会。”他有点好奇,“你呢?还会有这种想法?”
“刮彩票的时候,当然是中得越多越好啊。”
听到她把恋爱结婚比做“刮彩票”,施去闲有些绷不住,他摩挲着手上的饮料盒,说出对她的看法,“回来后我相过很多次亲,可是和你在一块儿时,我很想和你说话。”
这就是他初步对她的肯定。
“你呢?”他问。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渴望找到同类。但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你的同类。而且我也想找到我的同类。”她打起太极来,有点李红琴的遗传在身上。
对彼此都顺眼,又明显谁都不甘妥协。
“那我们都有机会。”他站起身,拿起腐乳,对今日的进展感到满意。
果不其然,施去闲到双莲市场祥记杂货铺就特地为买一罐腐乳的行踪当晚就在熟人圈里传开。不消24小时,越传越疯魔。两天后,赵梅在微信上还没有和孙鲤提起想托她帮忙的事,倒先恭喜她一通。
“听说你和施老师要喜结连理了,阿鲤,恭喜恭喜啊!到时喜帖一定要发我一份!”
一大早的,那些声音相似度彼此间高达百分之八九十的七大姑八大姨陆续登门,照旧和李红琴在客厅里用另一种方式谱写小乐镇的人文轶事。
“啊哟!琴啊琴,你家阿鲤真的要跃龙门!”
“是呀,嫁给施去闲,比嫁到城里,不输啦!”
“……你不知道,刚传出阿鲤和张燕家的在处对象,有人还看死得呢,酸阿鲤年纪大,结果你看——”
客厅里传来“啪”一声清脆的巴掌。
“诶诶诶!这是不是手机上说的‘逆袭’?”
“我们廖姑婆现在是那个什么冲浪高手欸!”
“阿琴,那些狗犊子看死阿鲤的时候,我可是冲锋陷阵有帮你们讲话的啊!喜帖要第一批送我哦!”
……
孙鲤被吵得想用睡觉来逃避都没空隙。
她只好躺在床上,听李红琴拔高音量,频频出招。
“……不要说是我们阿鲤跃龙门,一样在外头见过世面的,张燕家的不过是回来得早就成龙门?就算成了,也是因为我们阿鲤跃过去才是龙门。”
“好好讲话啊小松妈,阿鲤年纪大?张燕家的比我们都大,什么年代还扯这?”
“我看张燕家的这小子是有心气的,镇上的姑娘他也相了不少,现在看来,人家挑的根本就不是样貌、家世和什么狗屁年纪,精得很,知道瞄准在大城市里呆过的。”
……
每句话从李红琴嘴里淌出来,都卯足了劲。
一下子,她在外头的所有失败都从阴沟里被李红琴一捆绑死,硬生生拉到阳光底下,洗洗晒晒,露出tຊ全新面容。失败的结局不再令人注目。话讲得好,失败就是成功之母。
孙鲤力不从心。
她忽然想起有一年她带韩前回来,那阵子她因工作压力,发泄口腹之欲,身子圆润了一圈,结果回来没三天,李红琴从菜市场回来就拉着一张脸,一问,原来是人家看她胖了,传她那次回来是未婚先孕,是要回来赶紧敲定终生大事的。
李红琴一怒之下,出言讥损来探听风声的隔了几层关系的表妗:“……福妗一定是八胞胎,我看你走起路来,路边电线杆都晃晃,走一步掉一个娃娃。”
福表妗生平最受不了人家当她面说她胖,自认为是好意关心孙鲤才来问李红琴一句,不想被这么一顿嘲,当场暴走。在孙祥的调和下,历经小半年,李红琴才和福表妗勉强恢复关系,起码不至于街巷撞上,一人转一边头。
她想从小乐镇跑开,不过是想从许多个福表妗嘴巴里跑开。
房间出不去,孙鲤只能耍手机。
打开朋友圈,看到陶至庭发布“新品”,出一款新凉茶。还煞有介事,做了张令人蹙眉的海报。
陶至庭真人出镜,一手握住炸虾饼,一手握住凉茶,表情与其说是欢快不如说是夸张,倒是冲着镜头的笑容,能叫人感受到他对自己推出的食品非常有信心。
海报蓝色背景,一行扎眼的黄色粗字体,赫然写着——
“陶宝凉茶,让你放心炫炸虾!”
他甚至还有预热活动:前88个点赞的顾客,下回到他炸物档买炸虾饼可免费送凉茶一瓶。
正所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孙鲤毫不犹豫,送出一个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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